蟑螂爬過明淨的廚房

爬過反光澄澈的碗盤

揀起廚餘桶發霉的起司

爬進晝夜交會的暗管

回到空無一人的墓園

有一朵黑豔之花

斜斜盛放,遮住墓碑的刻字

 

門前的老人,多像殆盡的蟬鳴

急切地把初戀背給陌生人聽,深怕

多麼深怕,駛進隧道的車廂

會被車窗的風景遺落。

醫生抽出病歷,讓掛號的日期

排隊領取藥品,接納手術

失敗的機率。痊癒的天牛飛出診療室

覓尋一棵理想多汁的樹,沿途可能

被同一隻鳥禽盯上,被某一種

伺機流行的細菌寄生

 

雲是卵

孵化生命的言說

烏雲演化泥鰍的鬚,再演化

步步苦行,虔誠如僧的推糞金龜;

百合白的雲降生渡河的牛羚

也細心呵護鬼黠的獅、多智的鱷。

成蠶開始儀式,正吐絲如雨

大地結繭、彩虹蛻變

一直有雷

擊中雙股螺旋的序列

 

螞蟻順著血管爬進我的心臟

在心室和心房鑿洞

築巢,親愛繁衍纍纍的血緣

以方糖、以譜系

填充我日漸空洞的鎖骨

支撐我未完成的肉軀及魂魄;

整座世界就寄居於巨型蠕蟲的腹腔

戀愛尖叫、走私軍火、摘果攀爬或者

唸誦經文,學會哭泣以至循環

體內蓬勃的春夏冬秋

 

惘惘的飛蚊在我的眼裡

互生,運轉唯一無害的生態

無人踏查的邊陲,那些痘與疤

會不會有蛆、蛭等小蟲子

於暗處存活,呼喊這美麗星體

一隻求生的蒼蠅停在嬰兒

滑嫩的臀

不斷搓著手腳

反覆思索芽生的觸感

 

 

 

——《自由時報.副刊》2013年11月19日

*當天同時刊登田煥均,王姿雯的詩作

 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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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 少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