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第三屆懷恩文學獎‧學生組優勝

 

  當你處身於喧囂的城市,是否曾經看過這樣的畫面:一名皮膚黝黑的外籍看護正推著輪椅,輪椅上坐著一位體型消瘦、雙眼無神空洞的老人,彷彿風中最後一朵枯萎殆盡的殘蕊。抑或是公車上、火車上遇到四五位外籍勞工,他們以飛快的速度說著我們不懂的語言,還不時發出大到足以轟開車頂的笑聲,此刻的車廂裡是否充斥著刺鼻的香水味與臉色難看的臺灣乘客呢?

  我成長於外籍勞工最多的桃園地區,從小到現在,生活週遭不乏碰過來臺工作的外籍朋友。我家對面就是一間機械工廠,員工大多是泰國人。從家裡的陽台向下望,剛好正對工廠前方廣袤的人工草坪,每日夕陽時分,總有幾位泰籍員工下班後,坐在草坪上乘涼,直到天色轉黑才起身回去宿舍。週休二日一大早,當我還躺在枕上享受賴床的權利時,窗外卻傳來歌唱與歡笑,擾得我無法和周公敘舊。探頭望去,原來是泰籍員工正在工廠的草地上唱歌聊天。我不禁感到納悶,經歷過一周的辛苦,為什麼他們不在假日睡晚一點,何必早起唱歌?唱個歌還不打緊,沒事唱那麼大聲做什麼,我和周公的棋局可還沒分出勝負呢。

  前年,住在貢寮鄉村的丈公,由於中風的關係,雙腳喪失行動能力,手沒辦法穩穩的扶住碗筷,也無法像往昔一樣和我們正常對話,我們只能從丈公的眼神以及無意義的呻吟來揣測他的心情。加上姑婆的膝蓋動過手術,腳力大不如前,做什麼事都不方便,更不用說要照顧丈公。因此他們在外地上班的兒子請了印尼幫傭來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,名叫蘇西。

  還記得上次回貢寮探望姑婆和丈公,才剛到家門口連車都還沒停妥,蘇西已經出來門外招呼我們。大夥坐在客廳寒喧時,蘇西在廚房與客廳間忙進忙出,一會兒倒茶,一會兒端點心,不時問我們吃得夠不夠,裡面還有。我們連忙回應:「不用不用,真的很飽了,你先休息吧。」蘇西才步出大門,我以為她是去外頭散步而已,沒想到十分鐘之後,蘇西雙手拿著甫從菜園摘回的新鮮蔬菜。「大家慢慢聊,我去準備晚餐。」說完便進廚房挑菜了。

  大家不約而同讚美蘇西很勤奮又有禮貌,這時姑婆才緩緩道出蘇西來他們家的經過,其實她兒子決定要請外籍幫傭照顧丈公時,姑婆非常抗拒,因為社會新聞常常上演外籍傭人偷錢或是欺負臥病在床的老人家。姑婆深深認為他們都是如此的壞心。蘇西當初來到家中時,姑婆對她處處防備,隨時警惕自己要小心這些傭人,常常盯著蘇西工作,睡前還要清點家當是否還在,甚至把鈔票印章藏入天花板以防萬一。

  蘇西以親切勤奮的工作態度,每天認真打掃、煮飯、洗衣、養雞、整頓菜園、餵丈公吃飯等等,從來沒有怨言。蘇西陪姑婆到市場買菜的時候,蘇西怕姑婆無聊,於是試著用台語和姑婆談天,雖然台語講的不太流利,有時還得比手畫腳一番,但蘇西很努力的學習,看在姑婆眼裡真的備感窩心。有一次買完菜回家的路上,太陽雖大但不刺眼,蘇西右手提著菜籃,左手挽著姑婆,兩人並肩走在恬靜的羊腸小徑,樹林間的白頭翁哼著曼妙的旋律宛如天籟,蔚藍的天飄著幾朵棉花糖般軟綿綿的白雲,蘇西不經意說了這段話:「我甘尬阿ㄇㄚˋ親像我的媽媽喔。」姑婆從此便把蘇西當作自己的女兒。兩人現在可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,好姊妹。

  幾年前高雄發生泰勞暴動事件,據說是高層單位層層剝削泰籍勞工的辛苦錢,更誇張的是他們十幾個人擠在一間非常炎熱且不通風的宿舍,環境髒亂不堪,吃的便當飯菜少之又少。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報紙頭版照片,有一位小孩和一位外籍勞工,兩人中間隔著鐵網,照片下寫著:這名孩子和外籍勞工阿隆是朋友,事件發生後,小朋友特地來幫阿隆打氣鼓勵。兩人不知是什麼原因有緣結識,是小孩自己找阿隆說話,還是阿隆無意間發現這位小孩長得像泰國家中的孩子呢?

  父親看完則新聞,不禁感概回憶,當年父親離鄉背井到都市工作,夜夜都在思念家人,更何況外勞們遠渡重洋,來到人生地不熟、語言又不通的異國工作,為的是家中年邁的父母,身懷六甲的妻子,或是呀呀學語的小寶貝,他們的鄉愁一定更濃更強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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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—— 2009元智大學文學學習競賽新詩組第二名

 

 

偶爾會有幾天

失眠的床伴我夢遊

在博物館甦醒的深夜

油畫裏的浪突然懂得跳躍

闔眼就能看見魚在飛翔

 

偶爾會有幾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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