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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草嶺古道  

  草嶺古道是我最常爬的山;可以這麼說,草嶺古道我從小爬到大。之所以會和草嶺古道這麼有緣,是因為我有一位愛爬山的父親。

  父親幼年住在九份山區,晝夜與山為伍,上學、生活、玩耍都搭在山的肩膀上。綿延的山巒宛如大地之母,張開溫暖的臂膀環抱山上的孩子,讓父親恣意倘佯在柔軟的山腹裡,觀天看海,認識宇宙。

  出社會後父親雖然從山上搬到山下,但父親愛山的程度只增不減,工作之餘經常率領全家以及同事爬山。動身之前父親會詳細研究山況,山多高、爬多久、有什麼必看的景色……種種訊息都掌握在手,全然是一位山的指路者。

  父親從小和住在貢寮的丈公和姑婆往來最密切,情感最濃厚。父親常常感懷早年家境拮据,多虧丈公相助,才平安地度過難關。恰好丈公家距離草嶺古道登山口不遠,因此父親特別喜愛攜友拜訪草嶺,一來探望丈公與姑婆,二來登山觀海。

  第一次造訪草嶺古道我究竟幾歲呢?如今已記不清楚。回頭細想,依稀還在唸小學吧?!

  但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,國中、高中這段期間是登草嶺的高峰──親友來訪,父親帶大家去草嶺;同事邀約出遊,父親提議去草嶺;週末全家人賴在沙發,父親慫恿大家去草嶺……掐指一算,我曾有過一年之中爬八次、一個月之中走兩回的傲人紀錄呢。

  如今我學士畢業,仍喜愛到草嶺走走。當我踏上古道石階,驚覺兒時爬山的畫面竟比夢真實、比雲霧清晰,彷彿幼年的我與長大後的我一同上山。

  走在古道上第一個碰面的老友是「跌死馬橋」。這座橋地基穩固,橋寬好幾尺,馬怎會跌倒?原來今日所看到的橋體,是後來修建的。據說百年前這裡的橋是由木板搭建而成,橋面窄小,馬匹經過時常常會站不穩而摔下橋。有了這則故事,父親總會不放心地牽著我的手慢慢過橋。

  「跌死馬橋」到「雄鎮蠻煙碑」這一段坡度甚陡,走沒幾分鐘便全身大汗。前方有一對父子杵在原地,小孩大聲嚷嚷說要回家,一旁的年輕爸爸搔著頭,不曉得該怎麼辦。回想起自己小時也曾這樣吵著要回頭下山、不肯繼續走,父親拿我沒轍,只好背著我爬越辛苦的路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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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——第三屆懷恩文學獎‧學生組優勝

 

  當你處身於喧囂的城市,是否曾經看過這樣的畫面:一名皮膚黝黑的外籍看護正推著輪椅,輪椅上坐著一位體型消瘦、雙眼無神空洞的老人,彷彿風中最後一朵枯萎殆盡的殘蕊。抑或是公車上、火車上遇到四五位外籍勞工,他們以飛快的速度說著我們不懂的語言,還不時發出大到足以轟開車頂的笑聲,此刻的車廂裡是否充斥著刺鼻的香水味與臉色難看的臺灣乘客呢?

  我成長於外籍勞工最多的桃園地區,從小到現在,生活週遭不乏碰過來臺工作的外籍朋友。我家對面就是一間機械工廠,員工大多是泰國人。從家裡的陽台向下望,剛好正對工廠前方廣袤的人工草坪,每日夕陽時分,總有幾位泰籍員工下班後,坐在草坪上乘涼,直到天色轉黑才起身回去宿舍。週休二日一大早,當我還躺在枕上享受賴床的權利時,窗外卻傳來歌唱與歡笑,擾得我無法和周公敘舊。探頭望去,原來是泰籍員工正在工廠的草地上唱歌聊天。我不禁感到納悶,經歷過一周的辛苦,為什麼他們不在假日睡晚一點,何必早起唱歌?唱個歌還不打緊,沒事唱那麼大聲做什麼,我和周公的棋局可還沒分出勝負呢。

  前年,住在貢寮鄉村的丈公,由於中風的關係,雙腳喪失行動能力,手沒辦法穩穩的扶住碗筷,也無法像往昔一樣和我們正常對話,我們只能從丈公的眼神以及無意義的呻吟來揣測他的心情。加上姑婆的膝蓋動過手術,腳力大不如前,做什麼事都不方便,更不用說要照顧丈公。因此他們在外地上班的兒子請了印尼幫傭來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,名叫蘇西。

  還記得上次回貢寮探望姑婆和丈公,才剛到家門口連車都還沒停妥,蘇西已經出來門外招呼我們。大夥坐在客廳寒喧時,蘇西在廚房與客廳間忙進忙出,一會兒倒茶,一會兒端點心,不時問我們吃得夠不夠,裡面還有。我們連忙回應:「不用不用,真的很飽了,你先休息吧。」蘇西才步出大門,我以為她是去外頭散步而已,沒想到十分鐘之後,蘇西雙手拿著甫從菜園摘回的新鮮蔬菜。「大家慢慢聊,我去準備晚餐。」說完便進廚房挑菜了。

  大家不約而同讚美蘇西很勤奮又有禮貌,這時姑婆才緩緩道出蘇西來他們家的經過,其實她兒子決定要請外籍幫傭照顧丈公時,姑婆非常抗拒,因為社會新聞常常上演外籍傭人偷錢或是欺負臥病在床的老人家。姑婆深深認為他們都是如此的壞心。蘇西當初來到家中時,姑婆對她處處防備,隨時警惕自己要小心這些傭人,常常盯著蘇西工作,睡前還要清點家當是否還在,甚至把鈔票印章藏入天花板以防萬一。

  蘇西以親切勤奮的工作態度,每天認真打掃、煮飯、洗衣、養雞、整頓菜園、餵丈公吃飯等等,從來沒有怨言。蘇西陪姑婆到市場買菜的時候,蘇西怕姑婆無聊,於是試著用台語和姑婆談天,雖然台語講的不太流利,有時還得比手畫腳一番,但蘇西很努力的學習,看在姑婆眼裡真的備感窩心。有一次買完菜回家的路上,太陽雖大但不刺眼,蘇西右手提著菜籃,左手挽著姑婆,兩人並肩走在恬靜的羊腸小徑,樹林間的白頭翁哼著曼妙的旋律宛如天籟,蔚藍的天飄著幾朵棉花糖般軟綿綿的白雲,蘇西不經意說了這段話:「我甘尬阿ㄇㄚˋ親像我的媽媽喔。」姑婆從此便把蘇西當作自己的女兒。兩人現在可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,好姊妹。

  幾年前高雄發生泰勞暴動事件,據說是高層單位層層剝削泰籍勞工的辛苦錢,更誇張的是他們十幾個人擠在一間非常炎熱且不通風的宿舍,環境髒亂不堪,吃的便當飯菜少之又少。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報紙頭版照片,有一位小孩和一位外籍勞工,兩人中間隔著鐵網,照片下寫著:這名孩子和外籍勞工阿隆是朋友,事件發生後,小朋友特地來幫阿隆打氣鼓勵。兩人不知是什麼原因有緣結識,是小孩自己找阿隆說話,還是阿隆無意間發現這位小孩長得像泰國家中的孩子呢?

  父親看完則新聞,不禁感概回憶,當年父親離鄉背井到都市工作,夜夜都在思念家人,更何況外勞們遠渡重洋,來到人生地不熟、語言又不通的異國工作,為的是家中年邁的父母,身懷六甲的妻子,或是呀呀學語的小寶貝,他們的鄉愁一定更濃更強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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